梁小曼(1974-2024)

认识小曼可能有十年了吧,想来我们在香港、珠海和深圳都有缘相聚过,时间不长,但印象深刻。初见好像是某一届的香港国际诗歌节现场,她和我都是那一次诗集系列的译者。在深圳是有一次参加北岛老师主持的金丝燕老师读书会,之后聚餐,她也一起。2018年秋天在珠海无界书店,我主持了小曼和东东的诗集发布会,主题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诗人”。当时小曼发长过肩,穿着一条深灰色的连衣裙,脖子上挂着一副橘色的耳机,非常醒目,她告诉我是东东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我们谈诗歌,说人生,讲起陈东东的名字在潮汕话里面是“当当当”,好像钟声。我们俩在咖啡厅大笑不止,东东微笑不语。她的笑声轻巧,一直在我耳边叮铃作响。

后来疫情期间,我们在微信上聊天说健身养生,脸书上互相关注点赞。经常说要在深圳约饭,有一次差点成了,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没有成行。2023年《红的因式分解》出版之后,她给我寄来一本,扉页上清秀工整的小楷写着:“亲爱的黄峪指正,小曼”。我说好啊我一定写书评。这篇书评开了个头,后来因为自己心情不好,一直拖着。2023年底有天早上和小曼微信语音聊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手机没电,她也要出门去医院了。当时谈得很深入也很私人,很多话彼此都是第一次和别人说出口。这也是我们之间难得的缘分和信任。我后来慢慢好起来了,又回到了很多人眼中那个行动力超强的状态,但书评一直没有写完,觉得小曼会明白我的拖拉,因为她这本诗集里面收入的一篇访谈就叫做“我想做一只虚空缓慢的龟——答敬文东”。

《红的因式分解:梁小曼诗选》,梁小曼著,南京大学出版社|守望者,2023年2月出版,180页,52.00元

“系统故障”的两面性

在这篇访谈里面,小曼说到自己为什么喜爱学语言和诗歌翻译:“现实的层面,我如此专注诗与翻译的手艺活,它们帮助我抵消了外部世界无处不在的暴力。”(145页)这一段让我心有戚戚焉。在我觉得难过迷惘的时候,其实有时候也会特意选一篇自己很喜欢的作品译入中文。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会翻译文章,如果时间有限,我会挑选一首诗歌翻译。在做这个“手艺活”的过程中,我能够进入一种无我的境界,与作品原文对话,感觉自己似乎成为作者与读者之间的灵媒。通过翻译诗歌,我能够暂时进入心灵的避难所。

小曼也提到自己在2013至2017年期间在怀疑与沉默中度过,一度陷入写作的“系统故障”。有一段,我读了觉得非常感动:

2017年,我在山海之间生活近三年,某一天,并不热衷大海的我突然想开车到遥远的另一段海滩。那时是冬天,我知道海边将很僻静。我们来到那个逢淡季而景物萧条的小镇中漫步时,我忽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虽然还很轻,我却瞬间辨认出,它是一个值得捕捉下来的声音。我当即写下了《较场尾》。从这首诗开始,我转入写作的另一个阶段。(147页)

声音,这是贯穿梁小曼诗选《红的因式分解》的重要概念之一。这首同名诗歌出现在此书最后,其中首先引用了Octopus Octavian的一句诗歌:不再发出无意义的声音。而《较场尾》中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呢?于是,我特意把这首诗仔细读了一遍,试图找到它:

较场尾

开车从大梅沙出发

公路的左边是荒凉的山

右边,能看见白茫茫的海

我们穿过鹅公岭隧道

沿路没有什么车

较场尾也没有什么人

我们走在大海与半遮掩的

客栈之间

那些客栈有着蓝色的

白色的,粉红色的外墙

门口有趴睡的狗

没有猫。没人招呼我们

也没人阻扰我们

我们随随便便地

闯入原住民的村落

酒吧、客栈和海鲜档

经过一块“艳遇高发地”的木牌

来到大海的面前

冬天阴郁苍白

大海也乏味无聊

我们举起食指和中指

拍美颜照,仿佛要证明

冬天和大海,以及我们

确凿无疑地存在着

我试图揣摩,小曼听到的声音是怎样的呢?诗歌中没有描写到发出声音的人或物,狗睡着了,没有猫,也没有人,大海乏味,这个轻轻而陌生的声音,也许来自她心里的世界,也许来自冬季小镇的萧条。深圳是一个崇尚速度的经济特区,到处可见“时间就是金钱”的标语,电动摩托无处不在,节奏甚至比香港还快。生活在这个喧嚣的都市之中,每个人都营营役役没法安静下来,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在《声音》这首诗中,小曼描述了都市的嘈杂:

它落在低处

城市边那条漆黑的河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高

打桩机,乌鸦飞向枯枝

沸腾的生活,污水汩汩从

管道流向我们的喉咙 

你被一个声音带走

像无辜的气球

园里的兽在等候夜晚

白天使它们躁动

漆黑的河使它们躁动

你被一个声音带走

是那流水,腥味的人

所需要的一切

园里的兽在等候夜晚

月亮洗刷这个世界

让它变回可理解之物

远离城市机器,重新倾听心声——这也许也是小曼和东东在2014年特意搬到远离闹市,背山面海的一个小区生活的原因。她这样回顾:“在这个略感荒凉的地方生活、写作、散步、思索、适度外出,去履行一个诗人的责任,参加诗会或者别的写作衍生动作,内心得以保持平静。这种生活一定程度上修复了我的内心,滋养了我的写作与习艺。”(146页)

2022年6月,深圳。

在我看来,“系统故障”这个意象,有双重意义。一方面,它是诗人对喧闹都市机器的评价,人类世界充满规则。尤其是城市,就像一个操作顺畅的系统,一部顺滑无缝的机器,我们要做的只是为机器加油,让它不要发出噪音,让它运作得更有效率,让它不要为世界增加问题。在这个前提下,城市的噪音可能只是那些阻碍发展的声音?建筑交通工业发出的声音理直气壮,因为它们代表着生产进步和效率。在都市地铁上大家都不再说话,静默中打发时光。但这种如同卓别林1936年默片《摩登时代》中描述的按部就班的机械生活,毕竟是非人性且反诗性的。感官敏锐的诗人会捕捉到城市中不同居民用各种方式发出的心声。比如说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布莱克就曾经写过一首以“伦敦”为题的诗歌,描写在街头的所观所听:

London  伦敦 

I wander thro’each charter’d street,

Near where the charter’d Thames does flow. 

And mark in every face I meet

Marks of weakness, marks of woe.

我在伦敦每条特许街道上徜徉

在这些街头边上泰晤士河流淌

我见到的每张脸上都有印记

印记来自软弱,也来自悲伤

In every cry of every Man,

In every Infants cry of fear,

In every voice: in every ban,

The mind-forg’d manacles I hear 

在每个男人的呐喊声里

在每个孩子恐惧叫唤中

在每个声音里,在每个禁令

思想锻造的镣铐中我侧耳倾听

How the Chimney-sweepers cry

Every blackning Church appalls, 

And the hapless Soldiers sigh

Runs in blood down Palace walls 

扫烟囱的人怎样哭喊

漆黑的教堂令人慌张

潦倒的士兵低声哀叹

鲜血流淌在宫墙上

But most thro’ midnight streets I hear

How the youthful Harlots curse

Blasts the new-born Infants tear 

And blights with plagues the Marriage hearse

但我在午夜街道上更多听到

年轻妓女咒骂连连

新生婴儿爆泪哭闹

而婚礼灵车在瘟疫中凋蔫(笔者自译)

这首诗在1794年被收入布莱克的诗集《经验之歌》(Songs of Experience),属于其中少数几首用悲观色调描写城市的作品。1859年,狄更斯出版长篇历史小说《双城记》,第一章名为“时代”(The Period),背景设在法国大革命爆发前夕,开篇的著名长句一共有一百十九个英文单词,描写了伦敦和巴黎这两座城市的极端状况:

那是最优之时,也是最劣之时;智慧之纪,愚昧之纪;信仰时代,怀疑时代;光华之季,冥暗之季;希望之春,绝望之冬;我们面前应有尽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我们全都会直上天堂,也会落到别处——简而言之,那个时代与当下时代甚为相似,某些至为喧闹的权贵坚持认为,不论好坏,彼时只当用最高级别之比较来形容。(笔者自译)

城市中众生芸芸,众声喧哗,什么是音乐,什么又是噪音?时至二十一世纪,学术界已经出现了众多关于城市声景(city soundscape)的研究著作,值得一提的是近年被译为中文的《荒野之声:地球音乐的繁盛和寂灭》。此书探讨了动物声音演化、人类音乐起源等主题,通过森林消退、海洋噪音等现象,指出声音多样性危机隐喻着生态破坏与社会文化割裂,并呼吁通过倾听实践重建人与自然的联系。

另一方面,“系统故障”是诗人对肉身病痛,居住环境,时代风气的反思,也许也有些微反抗,但小曼的反抗,是温柔的,温暖的。这个诗集有好些诗作都写到声音。比如说:

长夜里枯坐/倾听神的声音(《暴力》)

沐浴不断返回声音,如同葡萄籽,总落入泥土(《葡萄》)

他的声音被烫金的《刑法哲学》压得很薄(《体面生活》)

你看着一堆诗集,不知道从何读起/忽然想到,十月的某个夜晚,某个荒凉的城市/某家酒店公寓里传来男欢女爱的声音(《酒店》)

从幽暗的房间醒来,有一刻/你寻觅着一种神秘黑鸟的声音,它/经常落在你散步的小径/种植的某种南方的树上,发出嘶哑的叫声,你的心为之颤抖……(《虚拟世界》)

灰色的屋容纳着风暴/仿佛是星球的中心——/是她们命运的枢纽/必有什么隐藏在风暴中/让声音全部消失/哭泣的母亲,抚摸着她的手/蜈蚣穿过赤月峡谷/许多年后/曾被消音的一切/嘶嘶地响起——/那装了扩音器的悔疚(《悔疚》)

以上这六首作品中写到的声音,分别都来自不同的情境。引用《札记:与诗有关》之中小曼自己的话来说,声音是她诗歌的来源:

我的诗歌直接来自声音,借用古老的吟游诗人的说法:“神明将歌谣注入我心中……”我诗歌写作中触景生情、因事缘情等“随兴”不多,它并非我日常生活的即兴表达,更多是过往与当下的生命体验在经过潜意识环节后又回到意识层面的“声音”,是艾略特所讲的“经验的集中”,也是特朗斯特罗姆的“醒着的梦”——就是说,这所谓的“随兴”背后是有待苏醒的记忆与经验。过往(包括当下)的写作依然来自“神秘信息的使者”(北岛),但影响我写作的不仅仅有我个人历史的意识,同时也有关于未来的意识。(138-139页)

怎样书写这个时代的情感?

在访问中,小曼这样说:

每个时代的诗人,都有她需要处理的自身经验与时代经验——这些经验构成她的总体写作资源,或者说对象,其中,当然包括具体的情感和爱,关于亲情、爱情,或者自然与艺术……在此之上,还有一个“绝对律令”范畴的“情感和美”,它有一个永恒的向度。每一个诗人都不可回避在这个向度下展开她的写作,那么,无论诗人的书写关于什么,绝对的“情感和美”始终被包含在其写作中。(154页)

然而,我想我无法站在任何一个阵营里,一旦我们去考虑写作中的爱、恨、美、丑,似乎暗示我们对世界拥有某种主动权——然而,这不是真实。更多时候,我们连内心的情感都被剥夺、被改变,我们只能在我们身上承受时代给予的一切,并在我们身上艰难地克服它,尽最大的天赋将它转化为一个时代最清晰独特的声音。(155页)

当代读者也许对《双城记》仍有共鸣,我也多次听到这句话被引用:“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我们这个时代高效运转,紧密互联,却缺少情感的温度。法国社会学家伊娃易洛思在《资本主义的情感》(Les Sentiments du capitalisme)中提出“情感资本主义”,分析消费主义与情感的关联,并在《快乐至上》(Happycratie:Comment l'industrie du bonheur a pris le contrle,中文版题为“幸福学如何控制我们”)中探讨幸福产业对人们生活的影响。在《爱的终结》中,她分析了“在我们所处的这个超联通的现代性(hyperconnective modernity)中,社会纽带所具有的一项更难以捉摸的属性:不稳定性——这些关系哪怕处于紧密的社会网络、超强的技术和消费的包裹与支撑中,仍然很不稳定,而且其不稳定性正是经由这些因素达成的。人们选择从性关系和浪漫关系中抽身而退,已然是这些关系的一项常态了”(第4页)。关于书写这个时代的情感,小曼《红的因式分解》里的《东京》最温柔微妙又切中要害,可以与前面提到的布莱克的《伦敦》对读:

东京

火车在天空穿过东京的高楼

而天空也倒映在穿过高楼的

火车中,我的耳边响起一部

电影记录的声音,倾听的姿态

像一只云中降落的鸟

等待暴雨的信号

轨道下的人们神情漠然,举止庄重

回避目光的交换,就像回避一场大雨

回避鲜艳的颜色,执着一种无盐的

鱼生和清淡的房事

他们在火车之下,在高楼之上

脂粉与香味被精确地测量

一切恰到好处

我想起那侧耳倾听火车的阳子

那云中降落的鸟,折羽的鸟

等候一个婴儿的来临

沉默中测量火车穿过高楼的

声音,测量他的内心

和欲望,然而

夫妇之间谈情说爱是多么失礼

天空黯淡

我们测量这火车穿越高楼的

声音,记录它,回忆它——

这声音,这穿破空虚的欲望

2017年10月,东京。

这首诗让我想到科波拉的电影《迷失东京》。在世界上最为繁忙拥挤的新宿街头,过气男影星和少妇旅者结伴同行,酒吧闲聊,街头漫步,歌厅唱K,静看日出,在陪伴中默契十足,但实际上不过是两个孤独的陌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各种声嘶力竭,言不及义,都比不上两人在斑马条纹装饰的歌厅里,各自茫然望着前方,肩头轻轻靠着对方,呼吸对方体温气味的那一刻亲密。当然,在AI盛行的时代,我们所经历的,更加是斯派克琼斯2013年拍摄的那部《她》里面描述的那种无法爱人,只能依恋人工智能助手的情况了。正是在这个时代,我们更加需要诗歌,提醒我们系统故障的必要,提醒我们爱的难处与可能。正如古罗马诗人弗吉尔所说,爱征服一切(Amor vincit omnia)。

系统故障

这个时候,让我们开始

谈论吧,爱是什么?

爱是一个人通向终极的必经之路

终极是什么?终极是神为你写的代码

如何爱一个人?帮助他抵达终极

那么,死亡又是什么?

死亡是系统的修复

诗是什么?

诗是系统的故障

诗是什么?

诗是系统的故障……

小曼给东东写了一首诗,叫做“室友——给陈东东”,里面描写到他们生活的细节,一起养的猫“元首”:

入夜了,马路空荡荡

我们的手放在你的口袋里

腊八已过,海边吹来的风

让夜晚的山脚充满凉意

走路的时候,我们热爱交谈

像同处一个动物园的室友

让笑声不可抑制地

总在语言转换的那个机关

被你摸到,巫师的变形术

还有谁比你更精通此道?

言辞以及言辞的倒影

将散步的进行时

随着皮肤的温度升高

夜色更暗,诗再次

或者说,无时无刻不

得以赋形,变格为完成时

我们更热衷抢注某个形状

像同处一个动物园的室友

许多时候,你的确更像

一只小松鼠,喜欢啃

一切果仁,脑袋的形状

它的尺寸和身体的比例

都比我们更适合栖居于

森林,可你坚持

归属“元首”的部落

并模仿我们的声音

它曾让一个南京人

哑然失笑——

如今,抢银行电影

依然是你的最爱

把猫宠坏的人也是你

东东和小曼一起十年,感谢她一直唠唠叨叨地纠正他的各种错误,让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是一段多么美好的相遇和缘分。他以为小曼会是那个为他身后编作品集的人,没想到现实却是相反。但他也庆幸做编辑工作的是自己,因为自己相对更加专业和严格一些。在她生命最后五个月里,小曼把摄影、诗歌和散文作品都整理在不同的“定稿”档案夹里。正是在这个基础上,东东编辑整理她的诗、散文、翻译、摄影、绘画等几个方面的作品,其中还有几篇科幻题材的小说。小曼的诗已经基本整理好,而她的散文——书评、影评、乐评、游记、记梦等内容估计有二三十万字。东东编辑小曼的散文时,还常常被逗笑。我想,这是最好的告别和纪念吧。东东告诉我,小曼和他叫我黄山谷,或者庭坚——苏东坡好友。的确,我最喜欢苏东坡。小曼面对暴力苦难和病痛的通透和豁达,是我一直都佩服的。她对朋友的真诚,愿意倾听的姿态,是我至为喜爱的。

2023年10月,上海。

去年11月13日,突然从其他文友那里得知小曼离世,几乎无法相信——我们才在微信上互发语音,约好要在深圳一起做许多事情,那些计划还没有实现,我们就已经阴阳相隔。我一直不敢找东东,但看到他的微信公众号“见山书斋”这半年来开始发送小曼诗作和摄影作品,我感觉在这些有温度的文字和图像里,小曼似乎从未离开。于是我和东东商量,想为小曼逝世一周年举办纪念活动,地点选在他们在深圳居住时最喜欢的书店。8月下旬,东东从上海回深圳办事,我们和书店落实了纪念会事宜。我也有幸终于在小曼生活过的空间走了一趟,看到她的藏书和画具,闻到她生前最喜欢的玫瑰香盒。小曼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名为“生于粤语之中”,描述她在深圳出生成长的经历。带着她的文字和影像,再走一趟鹏城,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这座特区城市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匆忙高速,实干高效,但在小曼生活的大梅沙,我领略到了她缓慢诗意的一面。是小曼提醒了我,在高速运作的都市,尤其需要学会慢下来,聆听自己的内心。小曼这样形容自己:

我一直很纵容自己的慢性子,特别是在写作、艺术方面,我甘愿做一个“虚空缓慢的龟”。写诗也好,摄影、绘画也罢,我似乎下意识地抵抗成熟过早地到来,我想更缓慢一些,更迂回一些。(164页)

小曼,我忘了有没有告诉你,我自己想做的动物是什么。我倒是告诉过你,自己从小都被朋友叫做劲量小兔——因为劲量电池有个广告里面,有只用这款电池的粉红色小兔子玩具一直在打鼓,似乎永不疲倦,永远开心。其实啊,小曼,我最想做的,是一只诗人的猫,好像你收养回来的那只现在已经十八岁的三花猫“元首”,有书本和诗歌伴随,听得到系统故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