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低工资标准上调,或许有一定的 " 风向标 " 作用,但是对打工人实际薪酬增长的直接影响微乎其微。
打工人最想听的好消息,莫过于 " 涨工资 "。
今年以来,国家文件频繁提及 " 涨工资 "、" 增加收入 ",各省市也纷纷调高了最低工资标准。网上给出了各省的数据:

▲部分省市的最低工资标准情况(图 / 网络)
那么,提高最低工资能让打工人的日子更宽裕吗?这个问题可能比想象的要复杂。
提高法定最低工资标准,能否给打工人 " 涨工资 ",是入门级的经济学应用。各门各派的基本结论都差不多:直接作用有限。
如果法定最低工资标准低于市场真实水平,并不会推动实际工资上涨。这很容易理解,无需多做解释。
当法定最低工资标准高于市场真实水平时," 涨工资 " 就有盼头了。" 法定 " 意味着强制,只要严格执行,企业就必须遵守。然而,这样的 " 强制涨工资 " 并非没有代价。代价就是 " 降本增效 "。
" 有形之手 " 能强制企业涨工资,却不能强制增加企业利润。工资标准的 " 人头费 " 增加了,企业就会减 " 人头 ",减少招聘、增加裁员,此乃 " 降本 "。" 增效 " 则是用足 " 人头 ",增加在岗员工的工作量。
也就是说,结果是在职者的名义收入提高了,但是收入的 " 性价比 " 下降了。求职者则要付出就业岗位机会成本上涨,失业期延长、求职门槛提高,等等。如果 " 降本增效 " 还不能让企业盈利,那么企业就会 " 跑路 "、关门。
" 有形之手 " 也不能强制企业经营。2004 年推行最低工资制时,就因标准过高,很多企业难以承受,选择了退出市场。
显然,用提高法定最低收入的方式强制涨工资,即便能够做到,结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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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这次各省市提高最低工资是很谨慎的。中西部地区的增加幅度相对较大,是因为多年没调整的 " 补课 " 因素。东部地区的调整幅度更小,则是因为此前都是 " 小步快跑 ",上调的空间有限。
尽管各省的调准幅度存在地区差异,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偏低,低于市场真实水平。
而且," 纸面作业 " 给出的最低工资标准和市场实际工资水平相差甚远,连市场参考价值都没有。比如,2024 年各省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上限在 8.5 万元以上,下限为 3 万元左右,相差 2.8 倍。
而最新的最低工资标准的下限青海省为每月 1880 元,最高的是上海市为 2690 元,相差 1.43 倍。上海和青海的收入差距就这么点吗?上海企业开价每月 2690 元,能招到正式员工吗?
当然,也不能说这次提高最低工资标准一定是 " 无用功 "。有经济学理论认为,即便法定最低工资的标准低于市场实际水平,提高标准还是会产生 " 灯塔效应 " 的心理作用。提升大众的涨薪预期,总归会对消费有一定的促进。这一理论的有效性,有待现实的检验。至少目前看来,预期有限,效果并不明显。
其实,对消费意愿影响最大、最直接的,并不是法定最低工资标准的 " 纸面标准 ",而是可支配收入。落袋为安的收入才是消费的底气。如何提高打工人的可支配收入。工资收入的 " 可支配 " 部分偏低,才是中国打工人薪资体系的症结所在。
名义上,中国打工人的收入并不算低。国际劳工组织(ILO)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的劳动者报酬 GDP 占比为 52%,处于全球平均水平。仅比日本低 2%,与欧盟的 57.2%、美国的 56.2% 也没有断崖式的差距。
但是,可支配收入是另一回事了。2024 年美国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 5.11 万美元,占人均 GDP 的 59.6%。而中国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 4.13 万元,仅占人均 GDP 的 43.2%。差距高达 16.4%。
美国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在 GDP 的占比高于劳动报酬在 GDP 的占比,是因为还有占比颇高的投资性收入。2023 年数据显示,62% 的美国家庭持有股票,美国家庭财富中约 41.6% 的金融资产与股市挂钩。
而中国家庭财产的结构是房产为主,占比约 70%,其次是存款。房产更多地对应了债务支出,而不是收入。存款的利息 …… 不提也罢。
美国打工人的可支配收入除了工资,还有投资收益。而中国打工人的可支配收入,只有工资。此消彼长,就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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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打工人没有投资收益的 " 偏财 " 也就罢了,名义收入的劳动报酬和实际的可支配收入还差了一大截。前者占 GDP 的比重为 52%,后者仅为 43.2,相差近 10%。这消失的 "10%" 去了哪儿?去了社保。
社保缴纳金额年年涨,雷打不动。社保缴纳基数不是按照最低工资标准计算的,也不是按照实际收入增长计算的,而是按照当地上一年人均工资计算的。以深圳为例,2024 年社保缴费基数下限为每月 4492 元,2025 年调整为每月 4775 元,涨了 283 元。
这个算法很有意思。由于社保缴费基数雷打不动每年上涨,所以全口径的劳动报酬也是每年都涨,保证了劳动报酬在 GDP 中的占比数据。但是,劳动报酬的名义收入上涨,大头甚至全部进了社保缴费,可支配收入原地踏步,甚至下降。
这也造成了企业和员工 " 两头怨 ",企业的人力成本年年涨,企业赚不赚钱都要涨。员工看自家的工资单,如看发际线,看自己老板的心情能好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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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人力成本刚性上涨,钱是出了。但是员工拿不到,能不怨吗?那么企业社保缴费的刚性支出去了哪儿?
每年退休金上涨,就是从这块社保增来的。2025 年退休人员月人均基本养老金的涨幅为 2%,现在的养老金是全国统筹、即收即支的。这个 2% 的涨幅,是羊毛出在狗身上,在职员工的社保金给退休人员加工资。
也就是说,企业增加的人力成本,并没有用于激励在职员工,而是拿去 " 激励 " 退休老人。这是激励打工人的劳动积极性,还是激励打工人早日退休呢?
与养老金每年 2% 以上的稳定增长相比,最低工资标准年均不到 1% 的不稳定增长,多少显得有些荒谬而苦涩。再看劳动报酬和可支配收入在 GDP 中占比 10% 的落差,心情很难美好。
综上所述,最低工资标准上调,或许有一定的 " 风向标 " 作用,但是对打工人实际薪酬增长的直接影响微乎其微。中国劳动者的收入 " 体感 " 不佳,问题出在了收入结构,和最低工资标准真的没啥关系。
名义收入的劳动报酬因社保缴费基数的刚性增加每年都在涨,同样水涨船高的还有企业的人力成本。然而,这种名义收入的刚性上涨,并没有增加可支配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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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中国打工人除了 " 死工资 " 外,缺少投资性收入,也影响了可支配收入的增加。这也不难理解,人工成本是企业主要成本支出之一,每年的 " 刚性增加 ",挤占了利润增长,无疑会影响投资收益。这就造成了市场初次分配的 " 死循环 "。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即便对打破这一困境有所帮助,作用也不会很大。
要让打工人的日子过得宽裕,还是得另想办法。对社保的缴纳标准、养老金缺口的来源,都要作出符合实际的结构性调整。为企业解套,为打工人松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