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或将迎来多年来一直回避上市、总估值达 2.9 万亿美元的私营企业集体 “破冰”,闸门似有全面开启之势。

  SpaceX 启动 IPO 计划,为那些私下估值超 1000 亿美元的 “百角兽” 企业铺平了道路,但这也给所有相关方抛出了一个棘手问题:对于那些领导者争议缠身、基本无盈利或盈利微薄、且私募市场估值高到远超此前所有美国上市企业的公司,股市投资者究竟会有多踊跃地接纳它们?

  答案很明确:积极性极高。

  1789 Capital 合伙人、前花旗集团北美股权资本市场联席主管保罗・亚伯拉罕扎德表示:“标普 500 成分股公司的市值中位数接近 400 亿美元,而这类企业的估值已完全处于另一个层级。像 SpaceX 这样的公司,显然会吸引大量机构投资者和散户,是必配持仓标的。”

  自 2021 年 IPO 融资额创下 4920 亿美元的纪录后,美股 IPO 市场便基本陷入低迷。SpaceX、Stripe、字节跳动等曾被视作上市热门的企业,在私募融资轮次中斩获的估值已将多数上市公司远远甩在身后,且全程无需接受季度财报带来的严格监管。

  一方面,投资者因无法涉足这些炙手可热的头部私募企业而怨声载道;另一方面,投行也在为错失丰厚的 IPO 承销费而叫苦不迭。若埃隆・马斯克旗下这家火箭巨头能以其最新私募轮次中 8000 亿美元的目标估值(甚至是其考虑的 1.5 万亿美元上市估值)登陆资本市场,将成为推动大批私募企业转向公开市场的强力信号。

  集团美洲股权资本市场联席主管史蒂夫・斯塔德尼基称:“过去几年,很多人都认为超高估值的私募企业没必要上市,甚至可能永远不会上市。如今这些企业主动释放出明确的上市路径,这对众多期待它们起到引领作用的企业和投资者而言,无疑是重大利好。”

  身为 SpaceX 投资方的 1789 Capital 合伙人亚伯拉罕扎德指出,这类企业体量过大,难以通过并购退出,“因此 2026 年将开启一轮大规模 IPO 热潮 —— 虽说这话我们已说了好几年,但明年企业们再也没有拖延的借口了。”

  投行人士认为,只要交易结构设计得当,超大型 IPO 完全可行。不过,部分 “百角兽” 企业仍需向投资者证明自身估值的合理性。

  哥伦比亚商学院兼职副教授、前巴克莱全球股权资本市场联席主管戴维・埃里克森坦言:“只要估值逻辑能站得住脚,我不担心 IPO 市场的承接能力。但以我对 OpenAI 或 SpaceX 营收及增速的了解,若说它们真的值 1 万亿美元或 8000 亿美元,我会深表怀疑。必须让普通投资者认可其估值逻辑,才能推动他们大举入场。”

  公开市场的聚光灯考验

  对于坚信大型企业应登陆公开市场的人,以及质疑这类企业能否承受公开市场审视的人而言,SpaceX 都是绝佳的研究案例。

  支持者眼中,SpaceX 是不断突破太空探索边界的创新先锋:它率先实现火箭部分可回收,是全美唯一能独立将人类送入轨道的商业公司;其运营的卫星星座为全球超 800 万用户提供宽带互联网服务;且通过近期收购的无线电频谱,该公司即将启动直连手机的通信业务。

  但从另一角度看,上市可能会掣肘 SpaceX 的资本密集型计划,例如研发巨型 “星舰” 火箭 —— 这款完全可回收运载器,既被寄予发射新一代星链卫星的厚望,也肩负着未来载人登月、登火星的使命。届时马斯克和 SpaceX 将受制于股东,而股东往往更关注短期营收与利润。

  太空研究分析机构 BryceTech 创始人兼 CEO 卡里萨・克里斯坦森表示:“SpaceX 的品牌定位和企业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根植于其独立性。很难想象它成为上市公司后,如何适应随之而来的规则约束与严格监管。”

  马斯克曾表态,SpaceX 要等实现载人登陆火星的终极目标后才会 IPO,该立场也得到公司总裁格温妮丝・肖特韦尔 2018 年的重申。她当时在接受 CNBC 采访时称:“只有实现常态化火星飞行,我们才会考虑上市。”

  即便公司如今改变上市初衷,部分投资者或许仍会心存顾虑。若 SpaceX 以 1.5 万亿美元估值对外发售 5% 股份,需募资 750 亿美元,这将轻松创下史上最大 IPO 纪录。2019 年沙特阿美曾在本土市场募资 290 亿美元,且未进行国际配售,彼时市场环境颇为有利;但对于一家运营年限相对较短、且由马斯克(已执掌一家 1.5 万亿美元市值公司)领导的企业,外界质疑其能否收获同等热烈的市场反响。

  埃里克森称:“马斯克若同时担任两家超大型上市公司 CEO,还要兼顾 xAI,我认为市场会对这类情况产生担忧。”

  巨型 IPO 的回归

  SpaceX 最快 2026 年年中上市,或能通过一系列巨型交易弥合一级市场与二级市场的估值鸿沟,而这类交易是诸多投资者都无法错过的。

  巴克莱美洲股权资本市场主管罗布・斯托威的评价一针见血:“大型交易自带虹吸效应。”



  彭博数据显示,若剔除特殊目的收购公司(SPAC)和封闭式基金,过去 13 年中有 8 年,美国交易所全年 IPO 募资总额都不及一笔 500 亿美元以上的巨型 IPO。

  斯托威指出,若投资者错过一笔 5 亿美元以下的小型 IPO 且该股表现优异,对其整体业绩影响甚微;但若是放弃了一笔 300 亿或 500 亿美元的巨型 IPO 且该股大涨,就会给业绩带来巨大压力。

  不过,如此规模的 IPO 此前从未有过,这是整个计划面临的核心隐忧。

  全球科技并购与资本市场副董事长科林・斯图尔特表示:“这些将是里程碑式的上市事件,其中一大挑战是确保市场基础设施能承接住这样的体量。”

  上市路径选择

  斯图尔特认为,对于那些并不急需募资的超大型私募企业,直接上市(即允许现有股东在交易所直接售股,无需先通过 IPO 发行新股)是颇具吸引力的路径。

  他表示:“目前尚无企业提交直接上市申请,但这类大型企业必然会将其纳入考量。它们不缺资金,股东构成中的机构数量已与上市公司相当,唯一欠缺的就是散户投资者。”

  斯图尔特补充道,这类企业长期滞留私募市场且募资规模庞大,导致其股东群体不仅比传统 IPO 候选企业更庞大,也更多元化,这会让直接上市的方案得到更多探讨。

  2021 年 Coinbase 的直接上市是迄今规模最大的同类案例;此外,Palantir、罗布乐思等知名企业也曾在新冠疫情期间的市场繁荣期选择直接上市,彼时市场波动风险较高,部分交易方希望借此降低发行风险。

  对于手握数十亿美元私募资产的投资组合经理而言,向投资者兑现现金回报是头等大事。麦肯锡今年 1 月对这类 “有限合伙人” 的调查显示,回报已成为评估基金管理人的核心指标,其重要性较三年前大幅提升。

  对回报的需求,或成为推动部分封闭型企业登陆公开市场的最终动力,但也有企业拥有更多选择。斯图尔特常被问到的问题是:“既然私募市场这么好,为何还要上市?”

  他的反驳直指核心:若私募融资突然冻结会怎样?“每五到十年就会出现一轮下行周期,且形势可能瞬息万变。”

  斯图尔特称:“当前的流动性看似充足,但没人能保证明天依然如此。尽管企业偶尔能让长期投资者和员工套现股份,但这种模式显然有其上限。”

  “到了某个节点,你会发现越来越难以上一轮更高的估值,向下一个买家出售下一批股份 —— 事实就是如此。所以不如直接上市,让市场来定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