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新闻:高市早苗昨天(16 日)在日本国会答辩时,似乎想回到日本原有的模糊立场,但又不撤回错误言论,您怎么看?

特约评论员 庚欣:12 月 16 日上午,高市早苗在日本参院预算委员会会议上答辩,就可以行使集体自卫权的 " 存亡危机事态 " 的认定条件,即 " 与日本有密切关系的他国 " 时表示," 美国以外对象符合条件的可能性相当有限 "。至于是否包括台湾,她仅称 " 并非预先特定,将根据个别具体情况作出判断 "。在立宪民主党党团的议员广田一(无党派)要求高市撤回此前称 " 台湾有事可能构成存亡危机事态 " 的国会答辩时,高市重复回答:" 怎样的事态符合,将根据实际发生事态的情况综合判断。政府的立场一贯如此。" 广田提及日本政府公开的 " 答辩要点 " 中并未包含高市的相关答辩,批评称 " 临场发挥超出政府的答辩要点范畴,应该撤回 "。

可见,高市似乎想回到日本原有的模糊立场,但又不想正式撤回错误言论。应该指出,高市这次发表涉台错误言论,是作为 " 日本现职领导人讲了不该讲的话,越了不应碰的红线 ",招致日本政界和民间包括海外各界批评声不断。几位日本原首相包括岸田文雄,也以坚持 " 无核三原则 " 等,表达了与高市并不相同的政治立场。只有一贯支持高市的麻生出面为高市打了圆场,但也并没有重复高市的原话。高市在发表错误言论后,虽然没有正式撤回,但也几次表示以后不这样 " 具体谈及存亡事态 " 等,并派出外务省官员及其他日方人士访华,试图做些解释以缓和关系,可见她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必须指出,高市的错误言论越过了两条红线,第一条就是她严重违反了一个中国原则,并由此破坏了中日关系政治基础以及战后的国际秩序。" 一中 " 原则的根本要义就是 " 台湾是中国领土一部分 ",大陆和台湾的关系问题是中国的内政,在法理和事实上都不存在外部力量干预台湾问题的空间,尤其是作为曾经殖民统治台湾、并在八十年前战败将台湾归还中国的日本,更应该将两岸互动视为中国的内政,更应该对涉台问题谨言慎行。但高市却在抗战胜利八十周年这样重要的历史节点翻历史的案,是在日本最不应该触碰的重大问题上侵犯中国人民最核心的利益,这是高市早苗涉台言论越过的第一条红线,也是中国人民和政府作出强烈反应的主要原因。

高市早苗越过的第二条红线,就是她声称要用武力即所谓 " 行使集体自卫权 " 的方式来实施对台湾问题的干预。众所周知,二战后国际社会对日本 " 行使武力 " 及 " 参战 " 等权利有诸多限制,日本 " 专守防卫 " 的和平宪法更是日本战后和平发展的基石。其实,当年战争给日本带来的巨大伤害与战后和平为日本开启的发展道路,使日本多数民众都不愿重蹈历史覆辙。

可是,日本一些政客却一直企图摆脱战后秩序对日本的这些 " 束缚 ",上世纪末日本就以朝鲜半岛 " 突发事态 " 设定自卫队支援美军行动的法律框架,制定了《周边事态法》,虽然以模糊方式解读 " 周边 " 概念,但由此形成了当时日本安保法律体系的核心部分。

到 2015 年,该法被修订为《重要影响事态法案》,取消自卫队活动的地理限制,并将支援对象扩展至美军以外的盟国军队。2016 年《防卫白皮书》将 " 重要影响事态 " 纳入日美联合行动标准,在制度上架空了日本的《和平宪法》。2022 年,日本又以配合美国的方式,通过《国家安全保障战略》等新 " 安保三文件 ",并计划于 2026 年年底前对这些文件进行再修订,还以参照美国要求的理由,增加军费预算等。

这次高市早苗的错误言论不仅是以 " 动武 " 来展现她对中国内政 ——台湾问题的干预企图,而且是要表明,在台湾、朝鲜半岛、俄罗斯 " 北方领土 " 等所谓日本周边,都要配合美国 " 安保条约第 5 条 " 以武力维护,美国霸权如果收缩,日本就要加大自己独立扩军备战的空间,用这样的方式一步步走向政治军事大国的目标。高市不想撤回错误言论,就是不想改变这个日本多年来的政治诉求。而这种诉求,迎合了日本国内各类长期积蓄的社会悲情,这是今天观察日本政治不能忽视的重要层面。

其实,战后八十年了,日本想要成为独立自主的 " 普通国家 ",但是日本首先要对过去的历史有一个比较正确、清晰的认知,要得到中国、韩国、朝鲜等亚洲各国以及整个国际社会的基本谅解,至少要达到德国在欧洲获得的谅解水平。因为日本当年在军国主义对外侵略中犯下的罪行、结下的怨恨,比起德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次,日本要以和平发展合作的实际行动,表明自己不会再走过去军国主义的老路,至少不要做再次伤害受害国人民利益和感情的事情,真正实现与国际社会的和解,不然,日本走向政治大国的目标也很难真正达成。

直新闻:这次高市早苗发表涉台错误言论之后,美国态度很微妙,似乎有多种声音,您怎么看?

特约评论员 庚欣:这也是对高市错误言论以及后续发展的重要观察点。

首先要搞清高市以及日本所谓 " 动用武力 " 等言论,是以 " 行使集体自卫权 " 为基本内容的。因为日本有《和平宪法》《日美安保条约》以及日本国内民意等多方面的制约,所以一般都是以配合、支援美国的军事行动来行使集体自卫权的。这次高市所说的内容也大致是指在美国遇到攻击时的状况。

但是问题是,在美国今天政策暧昧并刻意在涉台问题上保持模糊态度的情况下,高市越过美国表示如果美在涉台军事行动并受到攻击时,日方要 " 行使集体自卫权 ",这就是要替美国设定政治、外交甚至军事行动的假定情境,就是要当美国的家。这既不符合美国今天整体的模糊战略,更不符合特朗普准备明年缓和中美关系,为美国的中期选举营造正面氛围的政治日程安排和内外政策需求。加上特朗普对日本、欧洲等盟国的 " 不感冒 " 态度,所以就有了几次以批评日本经贸上 " 占美国便宜 " 的方式,表达了美方的不满情绪。

但必须指出,美国虽然在 80 年前 " 台湾光复 " 等一系列反法西斯斗争中是中国的盟友,我们曾经紧密合作,互相成就。但是在新中国成立后,美国一直是台海问题的主要祸根。在涉台问题上,美日各有盘算,但是当家作主的始终是美国。日本虽有过去历史因素及地缘考量等,对台湾问题持有与美国不同的 " 关切 ",但决定政策和力量支撑的主体一直是美国。

当年尼克松访问中国 " 越顶外交 " 之后,日本田中首相立即访华,并和中国恢复邦交。而美国,直到 1979 年才正式与中国建交,主要的障碍就是台湾问题。在建交当天美国还经国会通过了 " 与台湾关系法 ",至今仍被列为 " 美国版一中政策 " 的重要内容。1982 年中美签署 " 八一七公报 " 之后,美国又向台湾提出所谓 " 六项保障 "。

而日本,无论是 20 多年前的《周边事态法》,还是 2015 年的 " 解禁集体自卫权 " 等,到今天高市的错误言论,都是以配合美国的方式展开的,所以这次,美国驻日大使以及美国驻台代表等都先后出面为高市说话,这是我们必须要把握的涉台外部环境的本质要素结构。

另外,我们还必须注意到,战后的美日关系,是当今世界上唯一一对具有制度保障、具有强烈依附性的大国关系。美国因素对于日本而言,具有某种 " 内因 " 的特质。美国不仅为日本制定了《宪法》,依据《日美安保条约》在日本驻军,而且在外交、安全甚至经贸等各方面对日本具有很强的制约力。这里有二战后国际秩序安排等历史因素,有美国强大的综合国力支撑,也有八十年来美国与日本在利益和感情上多层次磨合形成的 " 特殊关系 "。因此,今天的中日关系互动包括涉台问题的部分,日本的所作所为,除了日本自身的因素之外,更本质、或者说对中国会形成更实质性影响的,可能美国因素的比重更多一些。在中日关系中,中美关系的重要性就显现得更为突出。

由于日本和台湾之间特殊的历史渊源和地缘关系,使得日本在涉台问题上比日本其他外交政策,似乎更希望多一点自己的 " 自主性 ",不希望时时事事都跟着美国亦步亦趋,甚至主观上还想给美国 " 带节奏 "。

但因为台湾问题是中国核心利益的核心,是中美关系最敏感,甚至是唯一可能爆发冲突的问题,现在则是特朗普最在意的问题,所以无论是日本、还是其他什么外部因素,都很难逃脱美国整体的外交政策,日本尤其要受制于美国,要服从并服务于美国的战略利益。

而中美关系比中日关系要成熟,美国对中国的战略认知,也就是 " 扣好第一粒纽扣 " 的问题,近年来逐渐走向正面、客观的方向。特别是最近,中美经贸互动取得了 " 由乱及治 " 的积极进展,并且如无意外,将共同迎接明年 " 四次元首会 " 的缓和局面。这个基本格局,也是我们观察今天中日涉台互动包括高市错误言论后续发展过程中,必须注意到的一个本质性因素。

作者丨庚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