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郭晓东著;人民邮电出版社出版。

作为一名演员,我在镜头前演绎了许多种人生,却从没想过,人到中年,会以写作者的身份,用笔墨梳理自己的岁月。

从前总觉得,出书是遥远又神圣的事,《那个地方》出版了,激动之余更多是惶恐。年轻时忙着追逐表演梦,忙着在生活里奔波。这几年,褪去浮躁,静下心来回望走过的路,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老家的晨雾、父母的叮咛、追梦的艰辛,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才试着提笔,把这些零散的时光串成文字。

若说表演是用身体叙事,那写作便是用灵魂存档。我在书里写“父亲把我的军装拿到房间看了一遍又一遍”,写“母亲把十块钱偷偷塞进我口袋”,这些细节不是凭空虚构,而是刻在记忆里的生命片段。从前演这些相似的片段时,全凭直觉与经验。这几年提笔梳理,才发现那些被忽略的细微情绪,早已在岁月里生根。后来再塑造类似角色,文字里凝固的情感会突然苏醒,握镰刀的力度、说话时的乡音、离别时强忍着的泪光……都是写作帮我留住的“生活密码”。

若说写作是向内的思索,那表演便是向外的共鸣。从前琢磨角色,多是在镜头前反复打磨动作与语气。这几年尝试写作,才学会对着一行文字深究,比如母亲说“想那个地方”时,眼神该是怎样的?写作让我钻进记忆的细节里,把模糊的情绪变得清晰;而表演则让这些文字里的形象“走”了出来。在剧组梳理角色时,我会把人物的内心独白写成文字,那些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复杂的情绪转折,落在纸上便有了清晰的脉络。站在镜头前,我又会把文字里的静态描写,转化为眼神的流转、手指的蜷缩、语气里的停顿。表演让写作的情感有了具象的出口,也让我在落笔时更明白了,文字不仅要记录“发生了什么”,更要捕捉“当时是怎样的心情”。那些转瞬即逝的微表情、藏在动作里的潜台词,都是表演教会我的“细节哲学”。

而贯穿写作与表演始终的,从来都是对生活的敬畏与真诚。表演最怕悬浮,一旦脱离生活,角色便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写作最怕空洞,若是缺少真诚,文字便成了没有温度的符号。这几年提笔,我从未刻意雕琢文字,只是把真实的经历、真切的感受铺陈开来。就像北漂时攒钱报声乐班、为省一毛钱车费走三站地的经历,从前只是偶尔想起,如今落在纸上,才发现这些艰苦里的坚持,早已成了我创作的底色。

从大坊前村的土台子到银幕,表演陪我走过了半生,这几年,写作竟也成了最贴心的老伙伴。艺术的本质,从来都是对生命的深情回望与真诚诉说。我始终记得,最珍贵的创作素材,藏在每一个普通人的烟火日常里。而写作与表演,不过是让这些珍贵被看见、被记住的方式。

笔下写不尽春秋,镜头前道不完山河,唯有真诚,能让这一切保持鲜活。